李问圃:希 望 的 田 野

李问圃:希 望 的 田 野

    

    丙申春节前夕,应凯鹏之约,我们有了一次简短的会面。他递给我一部已打印停当的散文集《拾麦穗》,说是将要出版,想听听我的意见,并邀请我再写点文字。之后,他便匆匆驾车离去。

    这件事,他提前讲过,我有印象,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。
    认识凯鹏,少说也有十年了。那时我还在诗词楹联学会任职。有一天,朋友转来一本《贾岛传》,说这是一位来自曹村的名叫康凯鹏的青年农民写的。
    对于农民,我一向敬重。因为我本身就是农民的儿子,我深知一位乡村业余作者是多么样的不容易。对贾岛颇感兴趣的我,静下心来,读完了《贾岛传》,不由对这位文学青年刮目相看。再后来,通过县上的文化活动,我们多次相见并渐渐熟识起来,可谓亲而近之。
    凯鹏给我的最初印象是淳朴实在,低调寡言,甚至显得有些木讷。但这表象却掩盖不了他的悟性、倔强与执著。悟性是一个作家的才气,包含着敏锐的发现力,非同寻常的感受力,以及丰富而奇特的想像力。没有才气的文章我是不喜欢读的,无论其情节如何曲折,悬念如何诱人。没有真情实感的文章我同样是不喜欢读的,无论其构思如何巧妙,辞藻如何华丽。于是,我便开始关注他的散文。
    文学之路,是一步步寻觅并接近真实的道路。世上所有的虚伪与欺骗,皆与文学无缘。古往今来,凡能被称为好书好诗好文章者,只与真善美同在,而绝不会和假恶丑共存。散文作为一种自我的文学,它需要自我发现,自我挖掘,客观准确的语言表达,新颖别致的章法布局,生动凝炼的文字技巧。而这一切中,自我与真实至关重要。倘若作者回避自我,或者无法用文字传达出内心的真实与事物本身的真实,散文则必败无疑。
    一个好的作家总是与他所在的一方水土密不可分,从血肉到灵魂。凯鹏将生命的根须深深地扎进家乡的土壤之中。为了生命的充盈与蓬勃,便拼命吮吸这片他熟悉并挚爱的黄土地里的营养和水分。依偎着这片土地上的万物众生,朝夕相处,苦乐相随,渐渐地不但语音相同,口味相近,甚至连长相也都有了几分相似,而生命的深层更是浸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。在这个熟识的世界里,作者会获取最实在,甚至是刻骨铭心的痛切感受。故乡的一切,自然会化作流淌的文字从作者笔端汩汩涌出。
    对于相当多的作者,故乡只属于他们的童年。这是生命的巢,一旦长大后羽毛丰满,便要远走高飞。凯鹏则不然,他诞生于曹村,成长于曹村,打拼于曹村,即使后来进入县城,也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自己的家乡。只要看到北边那清清奇奇的一脉青山,或者听到乡亲们说起“太白”、“土坡”、“大贾”、“小贾”这些个耳熟能详的村名,心中便充溢着一种亲热、一种踏实、一种彻彻底底的放松。
    家乡犹如慈爱的母亲,力图把怀抱中的每个人都养育成健康向上的儿女。哺育凯鹏成长的不仅是红艳艳的柿子和金灿灿的小麦,更是家乡色彩斑斓而又独具个性的文化,家乡赋予了他独特的文化血型,也注入他奇特的精神因子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家乡不仅是他生命的巢,更是他灵魂的巢。
    从小到大,从行走到驱车,凯鹏无数次在故乡的躯体里纵横穿行。眼睛里看到家乡的形象与表情,耳朵听到家乡的倾诉与呼唤,心里想着家乡的过去与未来,他写家乡,把家乡的性格一点一滴地搬进自己生命的追求之中。从《太白山记》到《柿子红了》,从《童年趣事》到《初为人父》,从《屠夫王五》到《甑糕刘二》,从《渭北的春天》到《小镇腊月集》,从《看戏》、《撵兔》到《拾麦穗》,书中大多数篇什皆与家乡有关,与自我有关。仔细品读这些关于家乡的文字,就知道作者从那巍然屹立沉默无语的青山中,从广袤无垠春种秋收的原野中,从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的村堡中,寻觅并汲取了多少生命所需要的精神滋养。
    本书所收录的散文,有亲情友情的反刍,有乡村人物的素描,有行走山水的感悟,有渭北风情的展示,有往昔岁月的留痕,还有人生哲理的阐释。这些文章,显示了作者较为深刻的思想,较为宽阔的视野,较为独特的情趣,较为敏感地对美好事物的感知,以及较为准确地对散文从立意到行文的总体把握。
    在这里,我之所以连用了五个“较为”,当然有着自己的考量。文学无止境。凯鹏正处于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段,既需要热情也需要冷静,既需要积累也需要释放,既需要鼓励也需要反思。过头的溢美之辞,非但无益,反而有损。纵观他的成长历程,虽说也很辛苦,也很艰难,甚至可以说是五味杂陈、一言难尽,但最大的幸运却是赶上了好时代、好政策和好环境。这是盛世赐予的恩泽和机遇。他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,文学创作也像芝麻开花节节高。但凡事都有两面性,逆境的人遭罪,却常能出英杰;顺境的人受益,却往往容易固步自封,反而难以成就大气候。这是值得警觉和深思的。
    我倒是建议他多想想当年初入此门时的磨难与艰辛。不忘过去,面向未来,回想那些年他既要面对黄土,又须仰望星空。白天“农耕”,奔忙于田野,黑水汗流地干各类农活,种庄稼务果树,开门店搞农资经营,下田间做农技服务;夜晚“笔耕”,在那盏与他相伴多年的灯光下,默默地用笔写或者用键盘敲击属于自己的文字。这时,只有这时,他才进入一个完完全全的忘我境界。忘却田间的劳累,忘却生活的艰辛,忘却那些说三道四的指指点点,徜徉并陶醉于文学创作的激情和乐趣之中。
    就这样,凯鹏一路走来。十年前写成一本《贾岛传》,十年后又捧出这部《拾麦穗》,真的是“十年磨一剑”哪!
对于散文集何以命名《拾麦穗》,凯鹏给出的解释简言之有三:一是出于传统,二是捡拾生活之穗,三是捡拾文学之穗。
    这样的解释不但全面而且富于想象力,当然不会有什么错。但我觉得如果将这个排序倒过来似乎更好,重心其实在后。
    不信你看,家乡广袤的田野上,阡陌纵横,路渠交织,多么像一张硕大无朋的稿纸;而他置于书案、欣然命笔的稿纸,方格规整、排列有序,又多么像微缩之后的田野。因为耕耘,因为汗水,生命在这里升华,希望在这里孕育,农事的春华秋实与文学的春华秋实在这两种稿纸上交替进行,轮番上演,最终融为一体,修成正果。
面对眼前这一篮子作者捡拾的“麦穗”,先不用急着品评其颗粒是否饱满、是否硬朗、是否纯正,单凭这满满当当金光灿灿的一篮子“麦穗”,就足以令人喜不自胜、爱不释手了。“麦穗”寄托着他的希望,展示着他的情怀,见证着他的奋争,浸染着他的艰辛,亦可谓“粒粒皆辛苦”啊!
    我利用春节,忙里偷闲,闹中取静,读完了这部书稿。我真为凯鹏感到高兴,因为他又为陕西文学园地增添了一道别样风景,又为富平文学艺术奉献了自己的一番新血。于是,我便遵嘱写下了上面这些文字,一是向他祝贺,二是向他学习,三是互相激励,更加珍爱和看重我们安身立命的这片土地,使我们的读者都来认识富平,热爱富平,歌颂富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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